Chef's Choice Salad主廚特選沙拉

前言

我們家的妹妹－怡親寶，終於也要在十月步入禮堂，邁向人生另一的階段，做姐姐的我，一方面為她開心，另一方面卻有點不捨，感覺從小生長的那個家，就要隨著我們兄弟姊妹各自婚嫁而瓦解。

這篇文章完成於2001年，之前發表在明日報新聞台，最近重讀，發現很符合我現在的心情，就用這篇文章，給即將離家獨立的姊妹留做紀念~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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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一幢四層樓的老房子，一二樓是店面，三四樓則是公寓，白底水泥漆的外牆，陽臺則鑲上翠綠色小瓷磚，21號3樓，這是我家的住址。

從小到大住過許多地方，但只有這個住址記得最熟，好像打從娘胎出來就已經烙印在腦中似的，因為Iris足足有三分之二的人生，由懵懂無知的黃牙小兒，到刑法與民法都認定的成年，都是在這兒度過的，其間歷經小學到研究所等不同階段，當然也暗戀了一些人，嚐到單戀的苦澀，更談了一場勉強可以稱之為刻骨銘心的戀愛。

21號3樓的客廳還挺大的，爸媽特地買了張乒乓球桌擺著當作客人來訪時的娛樂活動，每當大人們捉對廝殺之際，Iris、怡親寶和大頭偉三人就躲在球桌底下玩家家酒，乒乓球桌面劃分出兩個不同的世界，現實與虛幻，成人與孩童。遊戲的腳本通常有兩套，一是怡親寶和大頭偉來Iris家中作客，另外一套則是假裝外頭大風雪，Iris、怡親寶和大頭偉在小屋中上演荒野求生記，這兩套劇本常讓三個小蘿蔔頭樂此不疲。不過，從Iris、怡親寶和大頭偉很遜的球技就可以看出，我們從來沒用過這張桌子打乒乓球。

某一年的春節前，照例又是寒冷的天氣，大頭偉在樓下撿了一窩六隻剛出生的小狗，我們決定暫時收留這些小可憐，雖然爸媽不太贊成，但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我們去了。在Iris、怡親寶和大頭偉略嫌笨拙的看顧中，小可憐們變成小可愛，其中兩隻還取了Mr. Brown和藍山兩個名字呢！有一天，藍山不太對勁，不吃不動，我們急得將藍山送到獸醫那兒。Iris還記得，腳踏車載不動三個人，所以怡親寶和大頭偉是跟在後面跑的。可惜的是，也許沒有緣份吧！雖然打了營養劑，也做了保溫工作，藍山的體溫還是漸漸由熱到冷，最後在Iris手中離開這個世界。藍山被迫做了生命的選擇，牠那些還來不及取名字的兄弟姊妹也陸續走了，最後只剩下Mr. Brown掙扎中留了下來。生命的來來去去，常不是人所能控制的，許多事情也並非總能盡如人意，這是以這些小生命為代價，讓Iris換來的體悟。Iris在放學途中買了一束白菊花，獻給這些小可愛們，願你們來生都能快快樂樂、健健康康！

大頭偉是Iris家中最小的小小孩，又是唯一的男孩兒，不像Iris和怡親寶可以作伴睡一個房間，所以大頭偉雖然有專屬房間，從小卻一直是跟爸媽睡的。到了小學一二年級，爸媽覺得該讓大頭偉學習獨立，所以在睡著後偷偷把他抱回自己的床。大頭偉每次半夜驚醒後發現睡錯地方，又會自己跑回爸媽房間。這個遊戲重複了許多次，直到有一天爸媽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，於是狠下心地不開門讓大頭偉進來，就這樣，大頭偉在房門外哭了一整晚直到睡著，而且寧願睡在客廳的地板也不願意回房。許多年過去了，大頭偉已經從當時老黏著爸媽愛哭的小男孩，變成今日染著一頭金髮，對一切都無所謂的大學生。或許大頭偉早已忘了當時的情景，但Iris一直很想知道的是，爸媽這樣對待大頭偉的方式，到底對今天的他產生了什麼影響？

有一年的暑假，韋恩颱風自中部登陸，21號3樓災情慘重，半夜裡，Iris和怡親寶臥房的玻璃窗被風吹破了，剎那間，強風帶著豪雨，夾雜著滿地的碎玻璃，不但損失了整個書櫃的書（其中還包括一整套吳姊姊講歷史故事），也讓Iris在往後經歷每次颱風時，老是神經質的擔心窗戶會在半夜破掉。除了這個後遺症外，倒是有個關於颱風的溫暖記憶。颱風天哪裡都不能去，Iris、怡親寶和大頭偉在家悶的發慌，無聊的不得了，最後索性三個人擠在破掉的窗戶前，對著窗外的風雨大聲唱歌，一首接著一首，不亦樂乎。現在回想起來，小孩子時代的我們實在是天真的可以，但是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，怡親寶交了男朋友，有了屬於她自己的生活圈。大頭偉的變化更大，以前每次Iris回家，總纏著我看他的最新樂高作品，到現在Iris放假，卻往往見不到大頭偉的影子。我們已經變成了偶爾才見一次面，久久才打一次電話的兄弟姊妹，各自過著彼此都不太了解的生活。

住了十七年後，Iris搬離了21號3樓，但寫住址時老是寫錯，也往往記不得新居的地址，甚至還曾經迷了路找不到新家。Iris腦海中對於「家」的印象，仍舊停留在那個白牆綠陽台的舊公寓。搬進新房子後，因為在淡水求學，住在新家的時間少得可憐，所以沒有所謂能不能適應的問題，但也因為忙碌，一直沒回去探望過21號3樓。直到1999年9月，一個一如往常平靜無奇的深夜中，21號3樓在大地震中成了危樓，一個月內就完全拆除剷平了。

起初，Iris仍陷在讀不完的paper和寫不完的報告中，根本無暇思考21號3樓以及倒塌事件對我的人生產生什麼影響，直到最近才驀然發現，自從搬出21號3樓後，Iris老是避免經過那一帶。

在Iris的心目中，21號3樓象徵了過去十七年與爸媽、怡親寶、大頭偉一同相處的歲月，可以說，這幢白牆綠陽台的老公寓見證了我們一家人所有的生活、遭遇與改變。如今21號3樓成為一片空蕩蕩的平地，有著乒乓球桌的客廳、小可愛們待過的陽台、窗戶被颱風吹破的房間，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成為過眼雲煙，消失在空氣中了。也許以後的某一天，這裡會建起一棟棟的大廈成為高級住宅區，但是，一一遷進的住戶將不會知道，這兒曾經有一棟住址是21號3樓的白牆綠陽台舊公寓，老房子中住著Iris一家人，我們有著許多快樂和悲傷的回憶。

Iris再也沒回去過了，因為Iris希望，21號3樓永遠是我腦海中的樣子！


後記：此篇完成於5.16.2001，為何想將它再次放上新聞台？起因於前幾天和同事聊起九二一大地震，提及我家也算是受災戶，當她得知之前上班時，常停車的那塊空地，竟是我住了十幾年的老家，她非常的Shock，直嚷嚷著不敢相信。其實，我又何嘗不是呢？可惜手邊完全沒有這老房子的照片，但偶然之下發現捷運士林站旁有一棟非常相似的公寓，所以每次搭捷運時總會特意多看它幾眼（台北往淡水方向、右手邊）。最近重建的設計圖已通過，近日就會開工，也許完工時，再拍張21號3樓浴火重生美美的照片讓大家欣賞吧。